每思及舊日同游，或各奔東西，或日生間隙，難有同續(xù)者。古語“萍水相逢”之謂也。不可強求于萍，亦不可強求于水。然相逢同游之樂，亦足以珍視。

　　玉蟾山在瀘縣東郊，自山腳而望，拾級而上，有石蟾數(shù)百，或雕或刻，鼓鼓作氣，或群居嬉鬧。有巖崖傾峭者，刻千手觀音于其上，其下作池，睡蓮十數(shù)朵。眾蟾大小不一，居于其側(cè)，皆形容可愛。細察觀音之像，面色悲祥，肢手繁布，不可勝數(shù)。

　　轉(zhuǎn)而望東，過數(shù)間小亭，已至極頂。環(huán)視四野，皆煙氣蒙蒙，流蕩不止，市井喧鬧之聲亦忽遠忽近，似有若無。盤踞石蟾之上，作片刻冥想，更覺山中空無一人。

　　南川張子月與我同游，因存照數(shù)張，轉(zhuǎn)而往西山峰嶺，路皆清幽，唯大小貨郎穿山而過。張子月購得抓籬一把，心甚喜，與我嘻笑，不覺至一殿前，亦不過佛像數(shù)個，依序排列。庭中植蘭花甚多，有松樹兩棵，雖不甚高，亦覺古老。見一老僧蹲于檐下，捉箸食粥，嚯嚯有聲。視我二人，乃呵呵作笑，吾觀其上下門牙，凡缺有四，故食粥耳。

　　未幾，殿內(nèi)課鐘聲起，震人心魄。舉首西望，已日迫遠山，玉蟾數(shù)嶺亦被其霞光靄霧，光明異常。張子月言已饑甚，老僧食畢一碗，又復端出一碗，嚯嚯而食。吾亦覺肚內(nèi)滾滾如雷，乃尋路而下，搭車揚長而去。

　　憶及兩年前與同窗李某騎車自武昌游荊州，不日而至，辛苦非常。

　　荊州城大如煎餅，閭巷密布。吾二人棄車而行，登城墻，看河景，復購票游博物館，看漢代古尸，驚怖異常。

　　是夜游東北郊之章華寺，登寺頂，見一僧覆地敲鐘，口中嘖嘖有聲，細察之，乃唱“鐘鳴偈”耳。吾二人扶欄而望，或靜聽，或沉思，更漏漸盡，睡意更濃，乃歸于市井，尋便宜旅館挺尸一宿。

　　每每思及舊日同游，或各奔東西，或日生間隙，難有同續(xù)者。古語“萍水相逢”之謂也。不可強求于萍，亦不可強求于水。然相逢同游之樂，亦足以珍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