![神奇的班公湖]()
一路荒涼。幾天來,進入視覺的全是赭紅色的連綿不絕的山岡,和灰塵飛揚的荒漠。天邊的雪山在陽光下泛著神圣而又冷漠的光。天空中凝重的藍,令人覺得已穿過紅塵萬丈,浮身于天際之外。唯有路途中不斷遇到的瑪尼石,才讓我們感受
一路荒涼。幾天來,進入視覺的全是赭紅色的連綿不絕的山岡,和灰塵飛揚的荒漠。天邊的雪山在陽光下泛著神圣而又冷漠的光。天空中凝重的藍,令人覺得已穿過紅塵萬丈,浮身于天際之外。唯有路途中不斷遇到的瑪尼石,才讓我們感受到來自人間的溫暖和安慰。它們一塊一塊地疊在一起,直立于路旁,如一座座安撫神魂的靈塔。
很少再有動物出現(xiàn)。連土撥鼠,也總在我們到達之前,早早地躲藏起來。人在這樣的旅途中,每每會感到豪氣萬丈,同時又會變得脆弱無比。
快到日土的時候,我們?yōu)榕既蛔踩胍暰€的幾只野驢驚呼出聲,在這生命的禁區(qū)里,每一個活動著的目標(biāo),都像一塊巨大的磁鐵那樣吸引著我們。令我們?nèi)滩坏匾グl(fā)瘋般地歡呼,尖叫。
我們在日土的一家小飯館里吃飯。那家小飯館里居然有蕃茄。雖然它的色澤已不那么鮮嫩,但看到它,心里突然地一陣激動。我捧著一只紅蕃茄,啃一口,再啃一口,幾乎哽咽。我知道我手里捧著的這只紅蕃茄,它和我一樣,來自幾千里之外的某個綠草如茵的地方。那兒山青水秀,四季分明。
那天下午,我就是在這樣的心情之下,來到了班公湖。當(dāng)我見到班公湖的那一瞬間,仿佛遇上了一只奇大無比的誘人的紅蕃茄。它是那樣不可思議地生長在這片土地之上。
班公湖離日土12公里。湖面海拔4242米,東西長155公里,最寬處有15公里,最窄處40米,水深57米。藏語稱此湖為“錯木昂拉仁波”,意為“長脖子天鵝”。
而“班公”是印度語,意為一塊小草地。湖水大半在阿里境內(nèi),另一小半則流向印度。非常奇特的是,班公湖在中國境內(nèi)的大部分是淡水,而流至印度克什米爾境內(nèi)就成了咸水,中間部分則半淡半咸。這令我想起家鄉(xiāng)的芙蓉,同一棵樹上長出白的,粉的,紅的,以及半粉半白的花朵,那樣奇特的美。
清澈的湖面上,散發(fā)著淡藍色的煙靄。那份曠遠的寧靜,令人心醉。湖面上分布著很多島嶼。最奇特的是鳥島。每逢夏季,就有數(shù)以萬計的鳥兒來此繁殖。有大量的海鷗和斑頭雁在此島上聚居,偶爾會有罕見的野馬群和藏羚羊出現(xiàn)在湖邊。這里是自然界的凈土,是鳥的王國。在這里可以感受到鳥類的友愛和親情。這里沒有天敵,沒有干擾。只有祥和與寧靜。
班公湖岸邊只有一個碼頭,部隊的軍艦只在湖面上巡邏。周圍無人居住。
湖內(nèi)盛產(chǎn)斜齒裸鯉魚和無鱗裂腹魚,時常能看見一種飛魚躍出水面。傳說此湖,還有神鳥和湖怪出沒。
我沒有信仰,也從不相信傳說。但在這奇跡般的地方,我卻毫不懷疑神靈的存在,以及傳說中神鳥和湖怪的存在。
我想起一路上過來,遇到的一些奇怪的鳥兒。它們并不在天空中飛,而是像人一樣在地上走。
在荒涼的山間,我看到一種鳥,叫不出名字來。它像古代的道士一樣,拄了根拐杖,陰森森地一拐一瘸地行走著。走路的快慢聽得很分明,仿佛是一種很倔強的膝蓋的聲音。它那樣旁若無人的前行著,仿佛要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做道場。偶爾也會叫一下,那聲音像路旁孤獨的棄嬰。一個人在路上自言自語,并不哭。鳥叫的時候,全世界都靜下來,但那是一種沒有人聽的寂靜。十分的荒涼而死寂。
你可以從它的聲音,以及走路的姿態(tài)中,察覺出它面目的古奧和神秘。
在一個清晨荒涼的煙靄中,我們經(jīng)過一個天葬臺。我又看見這種行走在地上的鳥。我不知道,當(dāng)鋪天蓋地的鷲鷹,呼嘯著將死去的人體簇擁,這種鳥是否也會在場。但那天清晨,我看到那只鳥,它那樣旁若無人地走著,它的神態(tài)是那樣的篤定和悲壯,仿佛背負著某個神圣的使命。我甚至感覺到,它的一只小手正拎著一顆人的亡魂,要趁天未亮透之前趕到什么地方去。它行走的步履有著幾分凄厲,又帶著幾分中肯和義氣。
此刻,我就站在班公湖邊??粗﹃栆稽c一點地落下去,沉入湖里。我突然很想很想去那個島上看一看。那是神鳥居住的地方。但是我去不了。因為沒有船可以擺渡。我相信我看見的那種鳥,那種神奇的鳥,它們一定居住在那個神秘的島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