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春秋末年,吳越紛爭,越國潰敗,獻美女西施與吳王。吳王夫差為取悅西施,在靈巖山頂建造館娃宮的同時,又在紫石山增筑姑蘇臺。為了消耗吳國的人力和財物,處心積慮的越王勾踐趁機向吳王大肆進貢筑宮之木。自越國源源不斷而來的木材堵塞了山下的河流港瀆,史稱“三年聚材,五年乃成”,以致“積木塞瀆”,木瀆由此而得名。
春天午后的木瀆,就像是一串由雨露滋潤出來的古音符,凝固在了唐時的斜陽柳浪、明清的桃紅和桑煙之間。掛滿藤蔓的老石橋,滄桑盡顯的古幫石岸,假寐在石埠頭的蚱蜢小船,以及如洞簫般幽深的古廊棚,仿佛都在期待著那陣穿堂風能穿過歲月的長弄,再次渲染起一河芬芳和兩岸的繁華。終于這份寂靜中的期待被一陣又糯又軟的叫賣聲所驚擾,那個叫作風姑的窈窕女子,終于從弄堂的盡頭翩躚而來。沒有了花頭巾和藍印花布短裙的裝飾,但迎風飛揚的長發(fā),卻如同一雙纖柔之手,在輕描淡寫之間,就把粘沾在灰墻黛瓦及美人靠上的那些滄桑、塵土,演變成了一份千百年前的記憶往事。
一陣“乃”聲從小橋流水的幽深處蕩漾而來,沒有了刀光劍影、吳越爭霸的古鎮(zhèn),風柔日麗,柳逸水清;沒有了積木擁塞的小河,少了一份負累,而多了一分悠靜與恬淡。沐浴在夕陽余輝里的山塘老街,就像一軸泛著歲月光澤的歷史黃卷。八百多米的老街,青石與灰磚相間。曾經(jīng)的乾隆御道難以再顯當年龍舟黃幡的帝王之氣派,但古鎮(zhèn)的魂、老街的魂還在。這魂到底是隱約在一棟棟鱗次櫛比的老屋中,還是藏秘在西施橋的月影中,抑或早已被蚱蜢小船所載走,停泊在了某一個石埠頭前?
一個人背對著夕陽在西施橋與怡泉亭間躑躅,清澈湍急的香溪水與渾厚寬緩的胥江水自我的瞳孔中交匯而過,清濁分明的“斜橋分水”之線,如同一條阻隔遠古與今世之間的堤岸。在堤岸的一頭,一個叫西施的女子日常在溪邊用奇香花粉沐浴。攜帶著她的體香及胭脂、花粉之香的溪水自西往東,一路芬芳,滿河生香,久而久之便成了千古流芳之“香溪”了。是怎樣的一種力量或誘惑,促使康熙與乾隆這二位刀馬皇帝能多次御駕親臨這山野小鎮(zhèn)木瀆?一個西施一個范仲淹似乎遠沒有那種令他們?nèi)ザ档牧α亢驼T惑,難道是嚴家花園的幽深婉約,還是虹飲山房的恢弘恬靜、古松園的松濤聲、榜眼府的書卷氣?或許惟有走進這一棟棟的老宅、庭院,直面那些見證了滄海桑田的重脊飛檐、黛瓦蠡窗,我才會自然而然的釋懷。
炊煙從我的瞳孔中裊過的時候,夕陽終于依著靈巖山而落了。而我也將再次遠行,何處是歸程,我不得而知。原以為回家只是一種思念的回歸,但此刻面對滿天的彩霞,卻感到回家只是思念的開始,只是記憶蘇醒的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