極具神奇色彩的“金滿鬧臺州”故事,在臨海,乃至在整個臺州流傳甚廣,久傳不衰。它的流傳方式也很獨特--道情。臨海道情與其它地方的漁鼓同宗,只不過加進了臨海的地方特色,別有一番風(fēng)味罷了。土生土長的民間故事,以土生土長的民間曲藝形式流傳,生命力自然就強。“金滿鬧臺州”后來又演繹成小說《山大王金滿》,于是這一公案就成了永恒。
金滿何許人也?金滿乃晚清期間的臺州一“綠殼”。“綠殼”若譯成書面文字即為強盜。既然是強盜,就難免干些入室搶劫之類的事,或大逆不道,反抗朝廷。金滿全對得上號。不管如何,金滿曾經(jīng)在臺州鬧騰過一陣子,也確實驚動過朝廷。名氣一大,歷史就記載了他,民間就有了傳說。
史冊記載重實,民間傳說重奇;史冊記載求精練,民間傳說求精彩。金滿鬧臺州的故事本身就富傳奇色彩。稍一發(fā)揮,便引人入勝。金滿出身貧苦,給別人放牛、當(dāng)長工。由于天生聰穎,性格豪爽,俠義心腸,再加上社會和生存環(huán)境的一擠壓,就使他走上了這條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的“綠殼”之路。據(jù)史料記載,金滿(1839~1919),字玉堂,臨海杜橋穿山金村人。有兄弟四人,金滿為老二。身不滿五尺,耳大而聰,目閃閃如電,為臺州綠林之魁。年輕時便好習(xí)槍法,又喜歡賭博,所得之錢,多施與貧困危急之人,兼喜為人排難解紛,有魯仲連風(fēng)。并說他槍法極準(zhǔn),能將酒杯擲于空中,以槍射擊,連擲連擊,無不中。至于他是如何走上“綠殼”之路的,史料記載是與民間傳說有區(qū)別的,且不去管他,反正他落草為寇了,他干起了劫富濟貧的事來了,與朝廷官府對著干了起來。實際上,金滿的實力并不算很強,結(jié)拜的把兄弟才區(qū)區(qū)十八人,手下人馬不上百號,既沒有政治綱領(lǐng),又沒有打出什么旗號,喊出的口號很一般——劫富濟貧。只是因為個性豪爽,受不了官府和地主老財們的欺壓,就把整個臺州府鬧得人仰馬翻。浙江巡撫上奏朝廷,清廷詔諭臺臨地方官,興師動眾,調(diào)兵譴將,以數(shù)千人馬圍剿,卻也無濟于事,足見當(dāng)時清廷政事衰敗與無能。事實上金滿犯上的主要對像是當(dāng)時的臺州知府成邦干,但民間傳說卻把他說成了劉璈。其實成邦干任臺州知府時,劉王敖已經(jīng)調(diào)離臺州,只因劉王敖在臺州當(dāng)知府時殺了不少“綠殼”,臺州百姓氣恨不過,就來了個張冠李戴?! ”M管金滿弟兄當(dāng)年在臺州鬧得很兇,最終還是被朝廷招安,其結(jié)果與水泊梁山宋江他們大同小異。
在臨海百姓的心目中,在臺州百姓的心目中,金滿是一位傳奇人物。臨海道情說唱的八個回目便很能說明問題:第一回 《聚義桐峙山》第二回 《首戰(zhàn)銅坑嶺》第三回 《巧計借彈藥》第四回 《智斗蔡長益》第五回 《除奸認(rèn)干娘》第六回 《探監(jiān)會玉英》第七回 《大鬧臺州府》第八回 《歸田卸甲兵》金滿有十八個把兄弟,他們的名號更有意思:半天鷹——王崇良,鐵蛀早——陸阿強,長手龍——金守龍,獨角龍——杜國隆,線墜梨——肖全利,小烏皮——王烏皮,叫天雞——許大其,火藥筒——陳友德,石板刨——李宏林,小諸葛——泮鐘秀,大蟲膽——李天檔,硬芋頭——周 昌,霹靂炮——占才順,長腳顴——葉元勝,滿天星——朱德田,貓兒擂——王曰元,小金剛——趙 善。據(jù)說金滿初時,在地主林壽家做長工,辛辛苦苦做了十年,卻拿不到一文工錢,一怒之下,聚集了十八兄弟,落草為寇,專門劫富濟貧,與地主老財作對。這十八個兄弟個個武義高強,同氣齊心,官府對他們恨之入骨,官兵對他們怕得要死,這里不妨看看臨海道情的描述:線墜梨開槍“啪”聲響,把黃守備的紅纓帽打落無處尋;小烏皮接著又一槍,把黃守備的長辮打斷變兩根,辮根燒得“非非”聲,跌落馬下昏沉沉。李統(tǒng)領(lǐng)一見面皮鐵紫青,嘴里還喊沖鋒勿退陣。金滿一見怒火冒,隨即舉起“小六門”, “啪”的一槍打過去,打得李統(tǒng)領(lǐng),耳朵穿孔血淋淋;嚇得李統(tǒng)領(lǐng),搖鈴抖,抖搖鈴,半個時辰勿會還魂。這段唱詞活靈活現(xiàn),極具趣味性。
金滿起事的前前后后,據(jù)《臺州府志》記載:他本為銅坑蔣世炳家的長工,光緒五年(1880)八月,蔣世炳因與族人有宿仇,將仇家一家三口殺死,臨海縣令前去驗尸,世炳拒不納。縣令無奈,事呈臺州府,知府徐士鑾檄同知成邦干率鄉(xiāng)勇前去彈壓,世炳命金滿糾眾抗拒,打傷兵勇十余人。臺州府又將事轉(zhuǎn)聞于省,省檄李光久率軍前往進剿:“焚銅坑村,老幼死者八十余人”,金滿和世炳倉惶出逃,途中金滿為臺州守備黃瑞清抓獲,復(fù)見機逃脫。從此,金滿聚眾與官府對抗,“常出沒山海間,掠客舟,劫富室。”勢不可遏。其實,《臺州府志》的記載不完全正確,蔣世炳并非銅坑人,而是桐樹山東林村人,當(dāng)時“桐樹山一帶尤為盜賊淵藪”,村不上百戶,其地窮僻,世炳算不上什么地主。再者,金滿與世炳暗中做“綠殼”的時間要比光緒五年(1880)早好幾年,又據(jù)浙督譚鐘麟的奏折說,光緒五年金滿與“匪徒蔣世炳等勾結(jié)”,可見他們二人并非主傭關(guān)系,早已是同伙了。
光緒七年(1882),金滿手下的一位兄弟叫項道志的被捕,關(guān)在臨??h獄,金滿為了營救這位兄弟,派人偷偷潛入城中,買通衙吏,經(jīng)常往獄中饋送食物,后又暗中將一鋼鋸藏在冬瓜內(nèi)送入,項待時鋸斷鐐銬。六月二十九日夜,“金滿糾黨十余人進城,搗坍監(jiān)墻”,救出項道志及獄中重犯“三十余名”,自是其勢益熾。浙省聞報大驚,浙江巡撫譚鐘麟上奏朝廷,清廷詔謂臺、臨“地方官等,事前既不能加意嚴(yán)防,事后又未將盜犯全數(shù)弋獲,實屬玩泄已極”,將臨??h典史秦蔭墀革職拿問,臨海知縣楊崇欽革職留任,臺州知府陳乃翰、臺協(xié)副將郭啟舉交部議處,并“勒限嚴(yán)緝劫獄匪徒”。然而,盡管他們四處緝拿,不但沒有抓住金滿,卻反而時時碰壁,處處挨打。七月一日,金滿率眾劫寧??h西墊厘局;五日,劫臨海縣小雄糧廠;二十八日,毀臨??h花橋分衙,擊殺臨海縣丞邱洪源。浙撫譚鐘麟慌了手腳,立即會同總督何景、提督張其光緊急上奏,同時命張其光會同海門、定海、溫州三鎮(zhèn)各派舟師在水上游擊,記名提督熊有常率達字營兵勇與管帶楚軍、記名副將羅瑞山相機剿捕,并飭臺、溫文武不分畛域,協(xié)辦窮搜,務(wù)獲“首犯金滿”。是時,“駐臺之兵不下二三千人,分札沿海北岸一帶,而匪之往來搶掠,即在兵丁駐札附近之地”。盡管他們水陸阻擊,但始終剿滅不了不足百人的金滿部眾,也始終捉拿不到金滿。清廷對此惱羞盛怒,下令“勒限三個月務(wù)將金滿及各伙匪悉數(shù)擒獲,以絕根株。”臺州知府成邦干“以限緝匪首金滿未獲撤任勒緝”。在清廷的嚴(yán)命限緝下,浙撫往調(diào)了大批兵勇入臺,金滿無法硬碰,率眾退至仙巖,結(jié)果為清兵所圍,弟兄死傷慘重“糧食子彈俱盡”,情勢危急。金滿和弟兄們在山頂堆筑亂石,至夜適逢下雨,便將石塊推滾而下,趁清兵退避慌亂之際,奮勇突圍而出。清兵的大規(guī)模圍剿再次落空。
光緒八年(1883),清廷見剿擊無術(shù),遂采納彭玉麟的意見,對金滿實行招撫,經(jīng)天臺廩生謝夢蘭勸誘,金滿接受招撫。不久,黃巖“綠殼”牟維、宗五;太平“綠殼”潘聯(lián)瑞、葉興宗等皆相繼受撫。不過,金滿、牟維、宗五的受撫,并沒有使臺州的“綠殼”減少,相反,他們以“為盜可以不死,益無所憚,臺之盜風(fēng)由是益熾矣。”金滿招安后授官長江水師守備,號“滿字營”,在任二十余年,晚年致仕居于故里,持齋念佛,至民國八年(1919)乃卒。